1.6万跨境学童深港跋涉 日日起早摸黑为哪般？

　　今年3月初，深圳皇岗边检站推广使用跨境学童电子标签查验模式，深港跨境学童刷卡即可过关，这虽然能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他们的通关效率，但只是杯水车薪。
　　今年深港跨境学童人数达16356人，较去年增加三成，未来六年跨境学童的数量只增不减。
　　一早一晚，这些孩子每天都要花费3个小时在求学的路上。的确，他们得到了香港户口，但从学前班开始，他们的学习生涯就注定要为读书而“长途跋涉”、艰辛异常。

为做香港人，青睐香港教育环境和教育福利，1.6万深圳学童不惜每天花3小时往返。《羊城晚报》图

　　后遗症

　　赴港产子潮致跨境学童激增
　　“牵手跨境学童”社工项目总干事方芳用“爆炸性增加”来形容如今的跨境学童人数上升趋势。
　　从2006年开始，赴港产子潮兴起。香港国际社会服务社总监张女士接受羊城晚报记者采访时表示，2012至2013年度，深港跨境学童共有16356人，相比去年的12865人增加约3成，其中，幼儿园7454人、小学6749人、中学2153人，据预测，未来跨境学童数量还会再创高峰。
　　王常和他的爱人都不是香港人，他们的宝宝2011年出生，今年要上幼儿园，现在正准备赴港入学的事项。他们在香港没有任何亲戚，是典型的“双非”家庭。说起当年赴港产子，王常指着爱人说：“就是她爱跟风。耳濡目染吧，总觉得生了香港宝宝，就有高人一等的感觉。”王常说，身边的不少朋友和熟人都去香港生孩子，感觉香港人有素质教养好，而且香港会发放教育券，精打细算下来，比在深圳上幼儿园便宜，还能享受到更好的教育环境。
　　根据香港教育局提供的数据，香港的跨境学童由2007-2008学年的5860人激增至2011-2012学年近1.29万人，本学年则高达1.6万人，较2011-2012学年又急升27%。早前香港小学一年级统一派位(以申请人住址所属的学校网为依据)，北区3600个学额中，近四成分配予跨境学童，但因竞争激烈，后来北区有145名跨境学童反而被分派到区外“跨区上学”。据家长介绍，还有部分跨境生甚至远赴青衣及东涌上学。
　　香港北区学位告急，这场学位之争仍在发酵，不少服务跨境学童的社工都隐晦地表示，这是当年赴港产子热潮留下的后续效应。
　　香港教育局指，2006年至2011年，在港出生的“双非”婴儿接近16万名，仅去年1至10月出生的就约有2.3万名。香港统计处估算，约五成“双非”婴儿会在21岁前返港居住，随着相关学童适龄入读幼稚园或小学，未来6年跨境学生的数量将处于高峰期，学额问题或将扩展至中学。因2013年起香港开始实施“双非”零配额，相关数字大概会在2018年后回落。
　　好辛苦 港上学起早摸黑长途跋涉
　　天6点便起床 返要花3小时
　　黄菁荭是深港跨境学童家长会主席，同时也是深圳一家跨境校车公司的负责人，跨境学童每天的舟车劳顿她都看在眼里。黄菁荭称，这些孩子每天来回过关都要花上1小时，在口岸坐上保姆车往返学校则要更长时间。
　　袁媛家的宝宝去年3岁开始跟车赴港上学，每天都要6点起床，才能在7点到达口岸过关，即使口岸为跨境学童开辟了绿色通道，但挨个检查效率始终不高，家长们也不得不起早贪黑，十分辛苦。
　　一早一晚，这些孩子每天都要花费3个小时在求学的路上。目前，深圳的文锦渡关口可以让深圳的跨境学童免去下校车检验的麻烦，但是在香港那边却还是要一一下车。香港国际社会服务社总监张女士呼吁：所有关口不管是深圳还是香港方面，都应该提供免学童下车过关服务，提高过关效率。

口岸跨境学童通道。《羊城晚报》图

　　车费暴涨也得扛
　　孩子安全很揪心
　　在罗湖口岸记者发现，跨境学童每天清早须坐保姆车或由家长接送到关口，再转由香港学校人员或保姆带领过关。现行主要跨境交通工具，如火车及黄巴收费都很昂贵，到罗湖乘搭火车的学童每天要近20元的车费，12岁以上的学生单程费用为18元，还要应付到学校的交通费，部分低收入家庭面临不小压力。
　　去年6月底，保姆车疯狂加价。张总监告诉记者，他们通过调查发现，一些保姆车从原来的每人每月900元港币，涨到每人每月1250元人民币。一名家长告诉记者，当时保姆车加价五成至一倍，虽然难以接受，但是还是得交钱，因为不放心孩子自己过关。跨境学童家长组成“反对跨境学童保姆车加价申诉组”，多次从深圳前往香港各个部门递交请愿信，希望对保姆车市场进行监管。然而，香港运输署以商业市场运作为由，称不属其规管范围。
　　除了关心子女辛苦劳累之外，安全问题也牵动跨境学童家长的心。如果保姆车接送时间有偏差，又或中途遇到麻烦，家长难以联系到孩子；在罗湖或落马洲，合适的上落点很缺乏，导致学童要在拥挤环境下上落车，容易发生意外；若有突发性意外，负责接送的保姆未必能适时妥善应变。
　　为咗乜
　　香港教育制度好福利也诱人
　　起码知道不能冲红灯
　　深圳大学传播学院王晓华教授表示，家长愿意舟车劳顿送孩子去香港上学，原因无外乎是语言和社会环境等影响，但王晓华强调，跨境儿童在香港交往的只是学业圈的朋友，其居住区域性交往很弱，这导致“学业”和“地缘”两方面交往不能平衡，对孩子以后融入社会、培养人际关系并不见得有利。
　　记者查阅港府统计处数字发现，有82%的“双非”家长认为，香港较好的教育制度是他们争取让子女留港生活的主要原因。深港跨境学童家长会主席黄菁荭的小孩在香港上学，虽然上学路上每天要花3个多小时，但她认为十分值得。“这不仅是为了课堂上的教学，更是看重整个社会环境和氛围，是要让孩子成为‘香港人’。”黄菁荭举例说，去年开学时，很多深圳家长讨论教师节该不该送礼，她却不会因此纠结，“小孩在香港读书，在香港知道不能冲红灯，不能随地吐痰等，这些跟深圳还是有区别。”
　　读幼儿园补贴万多元
　　港府的教育福利也十分吸引“双非”家长。据悉，香港教育局每年都以“学券”形式直接资助每名符合资格的幼儿入读香港的幼稚园，例如2012-2013学年的学前教育学券，每名符合资格的学童将获得金额达到16800港元补贴。在小学和中学阶段，学生更可享受九年免费教育，无须缴交任何学费。
　　不过，“双非”家长也有他们的苦恼。袁妈妈一年前从北京来到深圳，并将自己的孩子送到香港上学，但因为不会讲粤语，每次开家长会的时候，她都觉得特别无奈，“我常常想多跟他们说两句，了解孩子的情况，交流育儿心得，但听不懂粤语。”
　　很头痛
　　学位增多粥少怕争不过港人
　　方芳告诉记者，以往跨境学童多集中于香港北区，但从去年9月开始，感觉北区的学位紧张了起来。记者通过电话采访上水一家幼儿园，园方表示，跨境学童人数增多后，北区学位已经僧多粥少，有的幼儿园把全日制变成了半日制，以吸纳更多的学童，但仍处于满负荷状态。“现在进校都要进行面试，要等，不少是要优先给住在香港的学生安排了，才轮到跨境学童。”
　　虽然如此，方芳也说表示理解，毕竟深圳的学位也是要按学区划分，也有“积分高低”，无可厚非。
　　香港小学一年级统一派位不久前展开，主要依据“就近入学原则”和申报住址分派。全港有数十个小学校网，新界北区校网最受跨境学童青睐，学额竞争激烈，一些学童难免被“跨区派位”。据港媒报道，今年整个北区大概有3600名学生会在9月升小学，当中近七成为跨境学童。香港教育局日前披露，估计北区小一学额仍缺1400个。
　　香港教育局承诺，当局会向附近地区借学额、研究加班、扩充班额和扩建教室等，但不能保证所有人都原区升学。香港国际社会服务社的张总监说，机构也在向香港政府申请在北区边境附近的幼儿园扩充学位，把备用的教室都用上，在每间教室里多加了学位，但还是不能解决当前北区学位爆棚的状态。
　　有香港家长希望优先考虑居于香港的学童，张总监认为，香港学位紧张的矛头不应指责跨境学童。她说，跨境学童年级小小就穿梭两地，本就很辛苦，属于弱势群体，更应该平等对待他们，给他们多一点照顾。“跨境学童也是香港人，是香港未来的主人翁和下一代。”香港教育局局长吴克俭曾公开表示，“双非”儿童是香港未来的“人口生力军”，应获公平对待，不过他鼓励跨境学童前往北区以外学校上学，以解决北区学额供求失衡问题。
　　进退两难：有人放弃港籍，有人赴港租房
　　对深圳国际学校不感冒
　　采访中，跨境学童的家长一方面希望在港接受教育，一方面也十分不愿小孩在离边境太远的地方上学，可谓进退两难。
　　深圳教育系统的一位知情人士告诉记者，户籍为港澳籍者，不在深圳市义务教育免费对象范围之内。深圳有两所港人子弟学校——罗湖港人子弟学校和东方港人子弟学校，已建成招生的国际学校还有蛇口国际学校、深圳韩国国际学校等7所民办学校，在校外籍生约2000人左右。
　　不过 ，不少跨境学童的家长却对以上这些学校不感冒。“国际学校收费贵，在香港读书更便宜，还是香港原汁原味的好。”跨境学童家长林红说，因为不想去香港太远的地方上学，又不能享受在深义务教育，他的哥哥已经打算让宝宝放弃香港户籍了。
　　香港国际社会服务社总监张女士告诉记者，放弃户籍是比较极端的做法，有一些条件比较好的家庭则准备在香港租房住。
　　专家呼吁两地共同努力
　　说到跨境学童如今遇到的学位难求问题，北京大学社会学人类学研究所副所长于长江教授表示，“香港虽然有一国两制下的立法主体和自主权，但毕竟资源有限，经不起内地市民的赴港生子热潮，但问题落在孩子身上却是无辜的。”
　　于长江强调，一方面香港的政策无可厚非，公众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；另一方面，希望香港方面能够开放更多的学位，并且对跨境学童的情况给予关注和照顾，“学位不够就追加投资，这些孩子也是香港人”。 于
　　长江认为，当时因生育政策造成如今的问题，不能全由香港埋单，这件事想要妥善解决，就要双方共同努力。他说，内地是否也可以向港籍学生开放一部分学位，或以一种特殊的方式给予他们更多更好的选择。
　　据悉，“罗湖区跨境学童服务中心”两年前就开始试运营，去年正式揭牌，为跨境家庭提供语言、技能和亲子关系等方面的培训。香港国际社会服务社总监张女士表示，他们现在和深圳合作，希望为跨境学童家庭提供帮助，为他们争取更多的权利和福利。跨境学童的父母们则开始“抱团取暖”，在QQ群上分享入学信息。(文/图 羊城晚报记者沈婷婷 应采访人要求，跨境学童家长均为化名)